【万张】·胡子（极短.完）
【万张】·胡子
朱翊钧一直很羡慕张先生的胡子。
入了夜很晚的时候，估摸着该打盹的全都睡沉了，十二岁的朱翊钧蹑手蹑脚的，连鞋也不趿，罗袜踏在地上，微微生凉。
纱网罩里的蜡烛发出恰到好处又不晃眼睛的光，烛光里的少年嘴角微噙着笑。
他从书架上取出一套四书来，华丽严整的装订，摸起来很舒服的手感，朱翊钧却狡黠地轻轻一哂，抽出一本《论语》来。
封面上论语两个大字尚且醒目，像是提醒你做好蒙圣人教化的准备。朱翊钧把其他书收拾停当，把那本《论语》抱在怀里上了床。
《论语》被猛地翻开，第一页尚是《学而》，子还在那里曰这曰那，第二页一翻，就是另一番天地了，刘关张都准备好桃园结义拜把子了。
好烦啊！
朱翊钧一直以为勾栏瓦肆的东西吸引不了自己，不来点阳春白雪的高雅货自己看都不会看一眼。
开玩笑？堂堂九五至尊瞧得上这些劳什子吗！，
可内侍孙海才念了不过几句，朱翊钧的唇角就已经开始抽动起来，孙海瞄了主子一眼，心里也就有了数。存了心逗逗这个小皇帝，故意喉头一鲠，歇了几秒。
“咳……”
朱翊钧咳嗽了一声。
孙海明知其意，憋住了笑，故作紧张的来给朱翊钧沏茶，朱翊钧抬袖把茶盏挥开，没好气地闷声说了句——
“念阿！”
孙海回道:“爷？”
朱翊钧蹙了眉头，加重了声音道——
“还不快念！”
孙海捧了书，模仿着说书先生的调调，还真有点意思。
“再看那来人。”孙海捏了捏嗓子，调好了语调，京片子字正腔圆地朗声念道——
“身长九尺，髯长二尺；面如重枣，唇如涂脂；丹凤眼，卧蚕眉，相貌堂堂，威风凛凛。”
朱翊钧坐直了身子，扬手示意他停下。
“再念遍这段。”
他的眼神忽然放出明亮的眸光，比平日里更加清亮。
孙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只得敛了语气，念道:“身、身长九尺，髯长、长、长二尺……”
孙海平日里觉着自己一口京腔顺溜的很，怎么还不满意了呢？
“是了，便是这一句了！”
朱翊钧忽然夺过书来，挺粗糙的一本书，字儿也不见得印的工整，挺伤眼睛，朱翊钧却全不顾了，念了数声——
“髯长二尺……”
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，却不是威风凛凛的关公。
而是……
朱翊钧轻启嗓子，问孙海道:“你可知道，还有谁人，有这二尺美须髯吗？”
孙海当然知道，对于美男子的胡须，纵然他是个小阉也忍不住偷觑两眼的。
“回爷的话，怕是……张首辅罢？”
然后孙海注意到朱翊钧的唇角显而易见地勾了起来。
晚上来瞧自家主子睡结实了不曾，却发现小皇帝脸上还是笑眯眯的，手在下巴颏儿上捋来捋去，仿佛他也有那样好看的胡子。
孙海把一本加工过的《论语》替朱翊钧收好，随手翻了两下看看严不严实，可甭露馅穿帮，皮不得揭了自己的。
结果指腹划过“髯长二尺”四个字的时候，发现这一块的纸，好像格外光滑些……
翌日五更，朱翊钧晨起的时候，觉得裆处有些黏糊不舒服，用手一探濡湿了一片。
“孙海——”
孙海匆忙帮他换裤子，一面忙，一面问询道:“我的爷，您梦着什么东西啦？”
朱翊钧乜了一眼孙海那“你这厮够可以的”的眼神，用手掩了面，脸上却烫的很。
“奴才！朕、朕什么也不曾梦到——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