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训结束咯,我明天中秋节除了赏月,其他良辰美景都要辜负了,用来睡觉了,但是这么重要的节日我不能忘了钧胖,象征性撸了一文,极短,而且ooc,没走心……不过你们可以给我点心!!!
中秋随笔 万张·【秋夕】
壹
朱翊钧独自站在静室里,神色有些飘忽,怔怔盯着眼前的白烛,还有摇曳跳动的烛火。
他用指甲重重掐了一下掌心的肉,掌心留下了月牙形的痕迹,还有麻酥酥的痛感。
他想起那个道士的话。
“陛下可准备好了?”在静室的门前,一位散着头发,粗缯大布的道士懒懒地摇了摇手中的拂尘,随意地问了问。
“朕……”朱翊钧鲠了鲠喉咙,“尔,可保证此阵法成功否?”
道士摇头的一刹那,朱翊钧也就蹙了眉头,刚欲发作,却见道士一敛懒懒的声调,反而有几分悲悯的味道。
“招魂之术,逆天之法,原是不该。但在此中秋之夜,取人主金龙之血,焚灵刹之香烟,本是天下至为难得,可,仍欠了一样重要的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!”
朱翊钧身体略微前倾,瞳孔翕张,脱口而出急切的模样让他自己都觉得失态尴尬。他微微后仰了身子站好,沉声道:“何物?”
道士轻轻一哂,飘飘然仿佛超然物外。
“贫道若告知陛下,只怕这项上人头早就祭了天地了。”
朱翊钧猛然抬眉盯了他少顷,道士洞察一切的目光让他悚然,竟然有些心虚地打发他走了。
此时,窗外一声禽鸟的哀鸣声,仿佛要将寂寂夜空生生划开一道口子。朱翊钧被悠长的哀鸣一吓,也就回过了神。
面前的供桌上实在简单,案头没有鲜果干粮,没有鲜花吐芳。只放了一对白烛,肆无忌惮地舞动。还有从圣寺中取回的香饵。案头中央,平静地摆放了两册《帝鉴图说》。边缘摆了两个白瓷酒杯,杯内盛半盏清酒。
朱翊钧徐徐踱步至桌角,桌角上放着一块布帛,帛中包了一根极细的金针,针尖似乎熠熠发亮。
他的手颤抖起来。
指节抖动,指骨分明。仿佛像被针刺似的,情不自禁地跳动。
他取出了金针。
神情木然,他仿佛不觉疼痛,在指腹上扎了好几个针眼。血滴徐徐流下,却没有一滴落在酒杯里。
他还不敢。
“将龙血滴于杯中,焚香祝祷,当月光不被阴云所蔽时,加之月华如练,可聚灵气,唯中秋之月为上佳。祭以死者生前爱物,可引魂魄,渡亡魂。”
朱翊钧颓然坐在地上,已无真龙天子风姿。
他的缟素与白烛呼应,在静室中有些可怖。
真的有勇气,让他回来吗?
朱翊钧攥住了拳头。
恍恍惚惚的,他忽然看见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,一个身形比孩子高大许多的身穿绯色服色的男人。在孩子身后略微弓着头,神色慈和。
孩子手持一卷书,忽然瞧见了有趣的,凑近又细看。嘴角微微上扬,眉梢眼角笑意清浅,带着孩子特有的狡黠问道——
“白圭?何诗也?”
他侧目偷喵他的神情。可恶!不够高,只能看到他齐整乌黑的须髯,甚美。
长大后的朱翊钧在旁边冷眼看着,哭笑不得地轻声斥了一句:“让你平时少吃点,横着长了,还怎么竖着长。”
朱翊钧有些局促地去看男人的脸,他已经长大了,可以去平视这个从小伴他长大的人。
男人徐徐转身,身形却微微一顿。
朱翊钧瞳孔一缩,僵在了原地。
“陛下……”
贰
眼前忽然晃了一下,随即什么画面都消失不见了。
朱翊钧激灵了一下,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,喉咙有些沙哑,带着一股腥甜的味道。
“元辅,你莫走——”
静室空荡荡的,他的声音仿佛平地一声惊雷,惊得烛火都跳动得更厉害了几分。
火苗中映着朱翊钧的脸,加冠不久,正当年纪。纵然面若冠玉,却不见多少血色朝气。
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,疯了一般摸出那根锋利的金针。
他没有分毫犹豫,仿佛针尖刺破的并非他的皮肉。
吧嗒。
血滴在酒液里漾开,颜色缓缓变淡,竟然沸腾起来。
两炷香的香烟忽然躁动起来,缓缓拢成一个人形。窗棂忽然照进月光,窗户纸也染上皎洁柔和的光。
朱翊钧惊呆了。
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原状,两炷香忽然从中间不偏不倚地断裂。窗户纸又恢复成纸浆的白色。酒杯里的血色退去,再次平静无波。
朱翊钧两只手撑在桌案上,抓起酒杯,抬手又往酒杯里滴血,却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真傻。
自己不过是在书上看见了汉武帝为李夫人招魂的旧事。还有嘉靖时,因为宫变,皇后处死弑君的宫女之余,顺带绞杀了嘉靖皇帝的宠妃。嘉靖皇帝为其聚魂魄,成功与否,却并无记载。
真傻。
有些耳鸣,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呼呼的风声。
“朱翊钧,早知如此,你为何在他死后这般待他?”
“朱翊钧,当时寻常今日悔,有何用处?”
“你早就是孤家寡人了,不必挣扎。”
朱翊钧怒意一下子不可压制。
青筋暴起,耳根仿佛是血的颜色那样殷红。
“朕为天子,执掌大明。自当带领大明如日中天,朕为旭日,他为大树,树若蔽日,该当伐之!”
耳边传来不屑地一声冷哼。
“昔日秦王诛商鞅,然商鞅虽死,其法不灭。如今你把新政废除殆尽,作何解释?”
“朕……”朱翊钧语塞,“朕不需解释!”
“你负忠臣,负一个想把你培养成唐宗宋祖的忠臣,忠心可以输给猜疑。你们早就渐行渐远了,可还回得到从前?”
朱翊钧不知道如何反驳,血淋淋的事实面前,辩驳都是小孩子的儿戏。
“知我罪我,唯其春秋……朱翊钧,你可知道,懂他的,从来都不是你……”
“闭嘴!”
朱翊钧低吼一声,却跌坐在地下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眼睛有些湿润,鼻子有些酸涩,一点晶莹从他的眼中缓缓滑下。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。
吧嗒。
泪水打在手背上,悄然无声。
忽然,断裂的两柱香居然燃烧起来,白烛仿佛有了魂魄一般无风却剧烈抖动。
朱翊钧大惊失色,立即撑着身子站了起来,对着白瓷酒杯滴入了自己的血。
可这一次,迥然不同。
区区一滴血,却将酒液染成了血红色。似乎沸腾一般滚滚跳动。
香烟缭绕,缓缓凝成了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影。
哪怕化成了灰,朱翊钧都能认出的人影。
“元辅……”
静室外传来道士的声音,空灵飘忽。
原来这缺少的东西,是一个天下之主的…悔泪。
瞒过了满朝文武,瞒过了天下黎庶。人人都道皇帝对张居正恨之入骨,人人都道张居正罪无可恕。
难怪道士虽然明白如斯,却选择缄口不言。
朱翊钧与张居正,只怕都是孤独的而已。
从同舟共济,到同床异梦,到同室操戈,终归,会同归于尽吗?
叁
“元辅!”
朱翊钧时隔数年,终于又看到了他。
却并不是官服加身,而是一身寿衣。
血淋淋的寿衣。
朱翊钧抱住张居正沾血的躯体。冰凉的没有温度,朱翊钧没有缩手,下意识把他抱紧了。
“怎么会这样,元辅,究竟为什么会这样!”
张居正笑了笑,虚浮惨白的脸哑声说——
“陛下……你那顿鞭子……可不轻啊……”
鞭子?
朱翊钧诧异,猛然想起,那天他喝多了酒,脑海里一直传来他的声音,唤我“钧儿”。朱翊钧当时仿佛万箭穿心,烦乱不已,正好案头有一本参奏他的本子,说是要“鞭尸”,当时虽然批了,很快也就驳回了,难道手底下的人,他积年攒下的政敌们,根本没有放过他?
“元辅,你、你莫说话,闭住气。”
张居正不依他,在他怀里有几分凄凉道——
“钧儿……带我去看看今年中秋的月亮……还如当年吗?”
朱翊钧心猛然抽了一下。
“都没变……”朱翊钧搂紧他,“元辅,相信朕,什么……什么都没变。”
朱翊钧扶着他坐到门槛上。
月光格外柔和,却与张居正身上的一身寿衣格格不入。
“陛下……”
朱翊钧定定地看着天上的月亮。
“如今您还一日不可离臣吗?”
朱翊钧闻言一怔,忽而放肆地笑起来,许久都没有停下来。
“元辅,朕如今离了你,竟不知这九五至尊当的这般累。”
张居正的脸上浮现出早已料到的笑,叹道——
“这中秋的月太过圆满,可又有什么,可以圆满到最后呢?”
“元辅,而今你回来了,你可以陪朕,一同圆满到最后的。”
张居正笑得有几分凉意,话语也冰冷的很。
“现在臣罪状昭示天下,祸国殃民,蠹国欺君。桩桩件件该死,陛下而今留着臣,难道要让臣重新站在天下人面前?陛下的颜面何在?又或者,陛下要把臣藏起来?”他笑道,“那臣算什么呢?弄臣?或者是……金屋藏娇?”
朱翊钧讷讷向后退一步,被毫不掩饰地说出想法,他尴尬地咳嗽一声,向后微退一步,“元辅……朕不是………”
张居正偏过头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陛下……”
朱翊钧鼓起勇气抬头看他
“你莫这般喊我。”
因为你还是怨我的。
“兀自保重……”
朱翊钧被他这话说得一惊,惕然道——
“你去哪里?”
张居正的声音里仿佛有无限的疲惫,他缓缓开口,悠悠唱道——
“归去来兮,田园将芜胡不归,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。悟以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……”
朱翊钧与他四目相对,无限苍凉道——
“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……昨非。”
昨非……
朱翊钧觉得眼眶又有些濡湿,抬眉看张居正时,他的身体竟然有些虚化,越来越飘渺。
“元辅——”
肆
“皇上,皇上——”
朱翊钧被身侧的一帮太监摇醒。
“元辅呢!”朱翊钧直起身子,急切地问身旁的奴才们。
孙海很诧异,自家陛下似乎很多年没有用过你这个称呼了。
但他仍旧弓起身子,恭恭敬敬回答道:“首辅大人方回阁去了。”
朱翊钧身上没有一丝力气,孙海已经轻轻扶住了他:“爷,保重龙体,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,您身子不好,可仔细些。”
朱翊钧看了看身上的寝衣,捋一捋他苍白的须髯。
现在已经是万历四十八年了。
“孙海,去……去给朕准备……《帝鉴图说》,清酒……”
朱翊钧越说,话越低下去,细不可闻。
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,头也越来越重,眼睛也沉的很了。
“知我罪我,唯其春秋……朕从来不曾懂过你啊……”
孙海平静地把朱翊钧的尸体摆在床上,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许久。
“皇爷方才是回光返照了罢?”
“还以为皇爷一定能挺过去……”
“皇爷升仙前说了让小爷继位吗?”
“不曾说。”
“怎的说?”
“他在说……他的元辅……”